高端访谈丨专访科摩罗总统阿扎利

关注国际焦点，洞察世界风云。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南非第一大城市约翰内斯堡。在这里我即将对话今天的嘉宾——非盟轮值主席、科摩罗总统阿扎利·阿苏马尼。他刚刚参加了备受瞩目的金砖峰会和中非领导人对话会。作为亲历者，他在会上有哪些独家观察？他如何看待此次金砖机制历史性地扩员？他对中非合作和非洲一体化的前景又有哪些具体的设想？让我们一起在对话中寻找答案。

本次金砖峰会期间，金砖“扩容”吸引多方关注。

金砖国家面积占全球的26%，人口占42%，经济总量占25%。2017年，中国开创性地提出“金砖+”合作理念，金砖平台变得更加广阔，吸引着越来越多新兴市场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参与对话、寻求合作。

“变化者，乃天地之自然。”习近平主席在本次金砖峰会之行中，用这句古语形容发展中国家崛起为世界带来的根本性变化。习主席进一步表示：20多个国家正在叩响金砖的大门，中方真诚欢迎大家加入金砖合作机制！

南非民众 图米：金砖国家的力量非常强大。事实上，金砖国家正是我们现在所需要的。

南非民众 威廉：金砖峰会，从我个人的理解来看，是把不同的新兴经济国家聚集在一起。我觉得这会给世界带来惊喜，并给欠发达国家一个展示他们的技能和制造能力的机会。

王冠：阿扎利总统，感谢您接受我们的采访。

阿扎利：也是我的荣幸，谢谢。

王冠：阿扎利总统，三年多来，金砖国家领导人会晤首次在非洲线下举办。就人口结构而言，非洲是最年轻的大洲，但也是欠发达国家和新兴经济体最集中的大洲。您如何看待在非洲举行金砖国家领导人会晤的意义？您认为今年峰会的具体成果是什么？

阿扎利：我想说的是，这次峰会在南非召开之际，正值非洲呼吁在多边主义中拥有一席之地，这是一个幸运的巧合。实际上金砖国家，正是被称为“全球南方”国家，也是与非洲保持密切合作的国家。这些国家相聚在这里，将帮助我们争取走向多边主义，无论是在政治领域还是经济领域。因此，这是一次恰逢其时的峰会。我们制定了后续的计划，我希望即将开展的进程将是一次总结我们所取得成果的机会。另一方面，当我们总结时会发现，金砖国家与非洲国家之间的交流也是非常重要的。

王冠：总统先生，让我们谈谈金砖国家的扩员。又有六个国家加入金砖大家庭。这些国家来自中东、非洲和南美洲，您如何看待金砖新成员？您认为扩员后的金砖国家和“金砖+”将如何塑造新的世界秩序？

阿扎利：这是非常积极的信号。从“全球南方”国家的角度，金砖扩员让我们有了一个强有力的机制，这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，我希望其他国家也能加入。现在我们应该步入共同合作的时代，结束单打独斗，我们应该协同努力共同迎接未来世界要面临的更多挑战。

王冠：总统先生，许多人都在谈论一种格局的转变，即“全球南方”国家的力量正在增强，因为许多国家显然对现有的世界秩序感到失望。您曾提到，金砖国家人口在世界的占比是40%，但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中只有14%的投票权，在新冠疫情暴发时，仅占世界人口16%的发达国家购买并囤积了世界上60%的疫苗。您对这些现象有何看法？您如何看待包括非洲兄弟姐妹在内的“全球南方”国家增加声量的迫切性？

阿扎利：现在我们要讨论的不是是否存在这种不公平的现象，而是如何去修正它。你刚刚观察到的这种现象，确实令人不安。现在我们是时候团结起来了。你刚提到了新冠疫苗，实际上，南非总统拉马福萨和我曾经为了解决新冠疫情多次碰面商讨，我们最后一致认为，非洲有能力生产自己的疫苗。实际上，南非、塞内加尔、摩洛哥、埃及等很多国家已经有能力生产疫苗。因此，事实上我们拥有很多资源，包括自然资源。但不幸的是，我们此前并没有意识到，因为我们曾经被限制住了。但现在我们走上了发展的道路，我们逐渐清醒地意识到我们拥有的资源，我们要思考清楚该如何利用好手里的人力资源、矿产资源。我们应该根据目标诉求和预期成果来决定和选择一种合作方式。用你们的话来说，要实现“双赢”。

王冠：您提到了南非总统拉马福萨，他曾经说过非洲需要出口制成品，而不仅是原材料。

阿扎利：没错，这是2018年非盟在尼日尔组织的一场关于工业化的峰会上达成的一项协议。我们看到像南非、埃及、摩洛哥、塞内加尔这些逐渐崭露头角的国家，还有其他很多国家，它们都拥有丰富的矿产资源，却都直接出口了这些原材料。（经过加工后）再进口的成品价格是当初出口价格的10倍、20倍甚至30倍。所以现在的问题就在于如何实现工业化、如何对原材料进行二次加工，以便能以成品形式销往海外。我们希望我们的合作伙伴相信，它们来这里（建厂）能够获得利益，我们双方都会获益。

王冠：“去美元化”是今年金砖国家领导人会晤的另一个议题。许多人说这是一个正在发生的过程，因为这是一个去风险的过程。首先，美国正在把美元当作武器，针对他不喜欢的国家，美国冻结了这些国家数千亿美元的资产。其次，美元资产的波动性，这很大程度上是由美联储决定的，美联储可以决定印更多的钱或收紧货币供应。您对这种现象以及金砖国家共同货币的前景有何看法？

阿扎利：作为非洲联盟今年的轮值主席，我参加了各种会议。但我认为这个问题必须由金砖国家来回答。鉴于金砖五国的历史和它们现在在世界上的形象，我们对它有信心。金砖国家建立了新开发银行，这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。所以我认为，如果这个融资机制建立起来，它是有效的，为什么我们不能创造一种货币呢？我认为这是一个在当前国际形势下会出现的想法。目前，我们在金融体系方面不受制于西方，但仍然受制于西方货币的主导地位。这个问题中国已经找到了解决答案。为什么其他金砖国家不能？为什么非洲不能？我相信这个问题我们最终可以找到解决方案。

王冠：我们来谈谈中非关系。我了解到您刚刚出席中非领导人对话会，这是过去几年中的首次线下对话会，您认为这次对话会取得了哪些成果？

阿扎利：这是一次很好的峰会，很有成果。现在的问题是峰会的后续行动。我们有一个相当特殊的问题，尤其是在非洲，我们的政府没有足够的人力资源来跟进这些项目的进展。在组织这次会议前，我们就在研究如何在上游做好准备，以便在宣布项目和提出资金时有一个后续机制。这样在下一次会议上，我们就可以评估我们之前说了什么，我们做了什么，我们达成了什么共识，这是非常令人鼓舞的。在这方面，我们感谢中国对非洲长久以来一贯支持的承诺。我们为此非常感谢中国。

王冠：阿扎利总统，今年是习主席提出中非合作理念十周年，这是中国对非政策的基本原则，即“真实亲诚”对非政策。十年过去了，您认为这些愿景和是如何惠及生活在这片大陆上的普通非洲人的？

阿扎利：首先，我们非常感谢习近平主席提出了这一政策理念。我们感谢他！因为如他所说，中非有着兄弟般的情谊。实际上他是在和他的兄弟们对话，这一理念表达出了他的意愿。习近平主席是一位伟大的人，一位伟大的领导人，他有多边主义视野。我们可以看出，他希望拓展合作伙伴，他希望结成伙伴关系展开合作，这是一种双赢的理念。这样的合作让非洲国家与中国联系密切。我们非常感谢习近平主席，我们非常感谢中国。

王冠：您曾多次与习主席见面，在您看来，他是一位怎样的领导人？

阿扎利：他是一位伟大的领导人，是一位强有力的领导人，也很谦虚。这位伟大的领导人有非凡的远见。作为科摩罗重要的合作伙伴，中国助力了我们的发展。我认为中国的发展也助力全球的发展。因为现在中国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，也许三十年后将成为第一大经济体。彼时将不同于其他大国，他们从不为世界着想。而中国在这个位置时，将为多边主义树立一个好的先例。

在印度洋西部海域，莫桑比克海峡北端入口处，散落着四颗明珠似的岛屿——大科摩罗岛、昂儒昂岛、莫埃利岛和马约特岛，它们组成了非洲国家科摩罗联盟，简称科摩罗。

“科摩罗”在阿拉伯语里是月亮的意思，因此科摩罗也被称为“月亮之国”。

这个被海洋围绕的国家诞生于火山。活跃的火山活动历史让这里的土地肥沃，盛产丁香、香草、依兰、鹰爪兰等香料，所以科摩罗还有“香料之国”的美誉。

科摩罗原始热带森林密布，生态系统结构复杂多样，种类丰富的动植物在这里安家。不论是参天的树木，还是栖息繁衍的动物，都记录着这里沧海桑田的变化。

科摩罗工业基础脆弱，严重依赖外援。为了发展经济，2017年，科摩罗政府提出“2030新兴国家”发展战略，拟重点推进水资源开发和道路、港口等基础设施建设，改善卫生和教育体系，发展数字化和创新技术。

王冠：总统先生，我们来谈谈中国和科摩罗的关系。2022年12月，您曾说过，科摩罗将始终与中国站在一起。您为什么这么说呢？

阿扎利：我之所以这样说，是因为这是科摩罗义不容辞的责任。中国是最早承认科摩罗独立的国家之一，而且一直支持科摩罗，站在我们一边。我们知道中国是我们的合作伙伴，中国一直在帮助我们，并将继续站在我们这一边，我们也必须尽我们所能支持中国。在科摩罗有句俗话，叫做“靠墙站得稳”。如果你的墙坚固，你就可以依靠它，但如果它不坚固，你就不能依靠它。中国现在正在成为一堵可以倚靠的墙。不仅仅是科摩罗，今天非洲甚至全世界都需要中国。所有人都意识到，我们确实需要中国。

王冠：您和其他非洲领导人致力于推动非洲一体化。中方表示愿助力非洲一体化进程，具体而言，未来将优先考虑以下领域。首先是支持非洲工业化，其次是支持非洲农业现代化，第三是实施中非人才培养合作。

阿扎利：根据目前的情况，不容争辩的是中国确实有所作为。现在我们要做的是确保我们的合作能惠及各领域。不论是农业食品，还是产品加工，中国在这方面有丰富的经验和专业知识。我们还需要知道做好物资储备，当我们想出口或消费时，我们需要将它们储存起来。非洲许多地区干旱严重，我们需要储存一些东西以备食用，以便避免饥荒。今年，我担当了加快建设非洲大陆自由贸易区的使命。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，将对非洲大有裨益。非洲也将帮助其他国家。因此，以科摩罗为例，我们需要创造良好的投资条件，使投资不仅限于当地，还能够去往马达加斯加、坦桑尼亚等国。这将在非洲大陆自由贸易区形成良性竞争，这很重要。

王冠：我查看了您担任轮值主席的非洲联盟的网站。网站上说，2023年将是非洲大陆自由贸易协定年。您刚才提到，正在努力加速实施自由贸易协定，但总统先生，我们必须面对这一点，这将是一个错综复杂的过程。非盟是如何规划和选择重点领域的呢？

阿扎利：对，我刚才提到过。但具体来说，应该怎么做呢？应该说服所有非洲国家都签署、都批准。截至目前，只有一个国家没有签署、九个国家没有批准。应该鼓励这些国家批准通过。一旦通过，就要考虑如何落实了。可以先在区域经济共同体内试行这个自贸区体系，然后在合适的时机再在整个非洲大陆施行。这可能是最好的方案，一个有经验的方案，我们应该加以尝试。所以，我将努力让所有国家都签署通过这一方案，然后于今年或明年在一个区域内试行，为其他国家树立一个样板。比如像东非共同体内部，就可以实施这个体系，没有任何障碍。任务艰巨，但我希望可以实现。

王冠：非盟官网上承认存在很多挑战。例如，各国在某一特定时间内有不同的优先事项。在某些情况下，有些外部国家更愿意选择双边协议而不是多边自贸协定，非洲一些地区的投资环境尚不完善。您打算如何应对这些挑战？

阿扎利：任何事情都不容易，我们总要克服最困难的问题。但我们有信心。确实，没有国家会为了别人的发展牺牲自己。我们也理解。有些国家，比如一个靠关税为生的国家，如果我们告诉这个国家，明天你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征收关税了，事实上这样的事情正在发生，那么这个国家要如何找到财政收入来维持国家的运行呢？如果这个国家提出了这样的问题，这是可以理解的。现在，就需要我们帮助他们找到新的财政收入方式，不能让这个国家成为非洲大陆自贸区的输家。

王冠：我们来谈谈中国在非洲的角色，这是多年来人们热议的话题。作为国家领导人和非盟轮值主席，我想知道您是如何看待中国在非洲发挥的作用及对非洲的影响？

阿扎利：正如我所说，中国一向表现出色，我很赞赏。中国是我们的合作伙伴，我们会维护我们的合作伙伴关系。那些认为中国有这样那样问题的，是因为他们还没有理解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。有一点我们是很明确的，那就是非洲国家所拥有的财富必须服务于非洲人的利益，而不是别人的利益。这就是为什么当有人向我们提议一些项目时，我们必须让他们明白这得是互利共赢的合作才行。现在，人才的培养尤为重要。因为如果日后有外国投资项目落地某个非洲国家，那么这个国家一定要有自己的专家来跟进这个项目，能够与合作伙伴达成共识、解决问题。有些人认为，中国又不是非洲国家，和非洲也没有关系。那是因为这些人嫉妒中非之间的合作，也想同中国一样与非洲合作。其实现在合作也为时不晚，但前提是要按照中国的方式与我们合作。也就是说，尊重非洲国家，尊重非洲人民，签署互利共赢的合作协议，能够像朋友、像兄弟一样坐下来，我们一起分析优势和弱点，共同向前。如果那些国家明白这一点，那就没有问题。

王冠：中国提出了让世界变得更美好的愿景，习近平主席提出的三大倡议，即全球安全倡议、全球发展倡议和全球文明倡议。您认为这三个倡议有怎样的时代价值？

阿扎利：是的，这些都是非常好的倡议。在一个国家实现资源自主的过程中，它需要外部力量。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与中国关系良好，尽管我们之间远隔千山万水。在贸易方面，我们与中国的往来非常密切，非洲大陆自贸区将进一步加强我们之间的贸易。我们对于与中国企业的合作充满信心，之前的合作是很好的榜样。如今许多科摩罗商人前往中国。在培训方面也是如此，中国培训了许多行政管理人员，现在我们还希望中国可以培训更多的科摩罗企业家，让更多的年轻人投身创业，为国家经济社会发展作出贡献。

王冠：阿扎利总统，感谢您接受我们的采访，祝您此行愉快。

阿扎利：谢谢。

整个采访中，非盟轮值主席、科摩罗总统阿扎利说，中国一直在非洲的工业化、农业现代化和人才培训等方面不遗余力地帮助非洲，助力其实现一体化和产业升级。